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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令哈

路过心中城

2025-08-13 15:08:17

  春风拂过雪域高原,西藏的春天悄然苏醒。春天的西藏是不一样的诗和远方。今年春天,在西藏旅行社热辣辣的广告词蛊惑下,年近古稀的我携着老伴,一起勇敢地对生命的极限,进行了一次叩问,去彰显余生不畏艰险、追求本真的精神境界。于是,我们开启了10多天,心心念念向往的“世界第三极”,西藏雪域高原,人间秘境的探索模式。

  在朝觐大昭寺里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12岁等身像,僧侣与信徒持续念诵经文,转经筒、法器和铜铃声此起彼伏,在这特有的神圣氛围里,读懂了什么是顶礼膜拜,信徒们通过身体的苦行和心灵的专注,消除业障积累功德;在矗立云端的布达拉宫,领悟到信徒的朝圣,不仅是宗教实践,也是生命意义的追寻,更是一种神圣的精神归宿;在苯日神山崎岖的山道上,信徒们进行转山,手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递的是虔诚与信仰的力量……

  在这神圣的场域,朝圣者五体投地礼拜,是完成对信仰的终极献祭。我也明白:信徒们这种朝圣不仅仅是个人的修持,更承载了这个民族对宇宙、生命与轮回的深刻理解。

  结束这一次遥远的西藏旅行,我与老伴是带着信仰与虔诚离开的。因为信仰与虔诚在西藏,早已融入了雪域高原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阵风和每一盏酥油灯的光晕里。那磕长头的朝圣者,额头触地的声响与掌心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那是灵魂与大地的私语。信仰不是对苦难的逃避,而是把整个宇宙都读成经文。

  那天,结束旅行离开西藏,乘坐的是由拉萨开往西宁的Z8982次列车。翌日凌晨2时半,列车在青藏线上一个车站戛然停下。熟睡中的我,倏地从卧铺上爬起,抬头一看车窗外的站牌,原来德令哈到了。德令哈这座高原小城,早为古羌人游牧地,后成为吐蕃和蒙古部落的活动区域,如今是青藏铁路沿线的关键站点,是连接青海与西藏、新疆的重要交通枢纽。就在此时,中铺的一个少妇,手机正播放着一个名叫《德令哈一夜》的短视频。尽管声音小得似有似无,却硬生生地钻入了我的耳膜。

  主持人饱含深情地朗诵海子的《日记》,一声声“姐姐”,刀郎声泪俱下唱起《德令哈一夜》,“谁在窗外流泪,流得我心碎”“雨打窗听来这样的伤悲……”,在这青藏高原的天路上,入心入肺直击灵魂,让我这古稀之年的老人,瞬间黯然伤神泪流满面……

  那年,在菊香为她兄长换亲远嫁的那个夜半三更,在乡下那间低矮狭小的土坯屋里,趴在用泥巴与稻草搭建的土桌上。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落笔重重地誊抄海子《日记》: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在这句诗的下面,也重重地写下:“菊香,今夜我在许埠村,荒凉冷寂。”那一刻,思念飘过窗外的漳河,飘远到百里之外的菊香婆家。一任泪水滂沱,泪水让纸上的字迹浸淫后洇开,透过笔尖划薄的纸张,又渗透到辗转而来的海子《日记》的手抄本上。

  海子的《日记》,刀郎的《德令哈一夜》,主持人吟诵的“姐姐!姐姐!”,几个灵魂在音乐中重逢,在时间里交织,在诗与歌与吟诵里碰撞,成了一束束光,照透这地广人稀的青藏高原,也照彻我这死寂的心窝。

  在这夜半三更的寒寂高原上,在这Z8982次列车停靠的德令哈。透过车窗,呆呆地盯着月台上“德令哈”站牌上三个有些模糊的字,不知是站牌上的字,经历了高原上粗粝的风,凛冽的冰雪长年啃噬,字迹遗失了最初的遒劲,还是车窗双层真空玻璃,有意淡化我对这座高原小城的冥想,还是我的双眸早已混浊,且已落下一帘雨幕。

  默默走向两节列车的连接处,德令哈月台的灯光透过车门,像高原上飞撒的冰雪,泼洒到我黝黑的头上、脸上、身上,人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得吟诵起海子的《日记》。德令哈街头孤寂彳亍的海子,沿街凄厉地呼唤:“姐姐!姐姐!”漳河滩涂地里一个无助的知青,面对黯然的夜空,悲愤地叫喊:“菊香!菊香!”他们悲痛欲绝的身影,声嘶力竭地叫喊,这画面与声音,在眼前不断地交叠转换。也不由得在手机便签上,敲下海子的《日记》里最后一句诗:“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我也随后敲下:“菊香,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本以为,历经过那么多苦难已入晚年的我,早已宠辱不惊,心如死水,可以放下所有。一向以为我的心,已不属于当下所谓的“内卷”,而是当下活的“通透”。却不料被这一座城、一首诗、一曲歌,叩开心门,胸窝里泛起无边的涟漪……

  海子诗中的“姐姐”,是他通往他精神世界的密钥。“姐姐”存在于德令哈的夜色里、荒凉的石头上,也存在于我对诗意共鸣的解读中。那我心里的“菊香”,她就存在于漳河北岸许埠村的田间地头、沟塘河坝,也许,她也是通往我自己精神世界的密钥……

  那天的凌晨2时半,我路过青藏线上的德令哈城,像海子一样,路过的只是心中的一座城,别过的只是心中的一个人,只要余生尚存,明天太阳升起,还得去面对更多的城、更多的人与事……(程自桥)

稿件来源: 繁昌区融媒体中心

编辑: 马静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