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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这片土地——铁冲

2024-02-20 10:04:40

程自桥


鲐背之年的母亲,隐隐约约地听说我将去新港铁冲采风,一双浑浊的眼睛眯瞪着。我对老人耳门大声地说了好几遍,有些耳背的她,这才确定我要去的地方就是铁冲。老人沧桑的脸庞倏地大放异彩,瘪嘴塌腮的她自顾自地嗫嚅着:那儿晓得,去过,1960年饥荒后,政府号召支援农业,挑过圩,割过稻,插过秧。早先叫铁匠营,寨山王败了,改叫铁匠冲,这回又叫铁冲。

曾在一个资料上得知,明代开国功臣蓝玉被朱元璋所害,其子蓝春蓝斌兄弟,占据覆釜山安营扎寨,与官府抗争。铁冲就是专为覆釜山上蓝王将士,打造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铁匠营。

“二把扇子竹节青,半遮粉面半送情。望望四周没有人,恨把乖姐一口吞……”母亲低头哼唱着名叫《十把扇子》耘田歌,她突然像个孩子似的腼腆地抬起头,羞答答地说:“老早在那儿学的,唉,人老了,全忘了……”

那天,我在铁冲村街粉壁上一幅手绘画前,盘桓许久。这是一幅正在绘制的一对男女民歌对唱的手绘画:铁冲好,铁冲好,人人干劲比天大。乘着快马向前跑,要把铁冲建设好……画家正聚精会神地在粉墙上着墨,或一滴墨或一团墨,堆砌着一个梦幻般的江南山水,一群欢欣鼓舞的男女老幼。我心底里那一滴记忆的墨,倏地恣意洇染在时光的画布上……

时钟倒转,忆起还年幼的我,一直缠着在镇合作商店铁冲代销店工作的二伯,要去他那儿走走瞅瞅。在一个秋日雨天,终于随着进货的二伯踏入铁冲。

晚饭后,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上像块巨大的黑绒布严严实实地罩着整个村子,黑咕隆咚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却在远处闪烁着几点星星似的亮光,还夹杂着喧哗声。我天生的一股犟劲上来,吵着要去凑个热闹。二伯朝外瞅瞅,路上泥泞足有二三寸厚,只能赤足前往,时已入秋,体弱多病的二伯不敢造次。

就在这时,与代销店毗邻而居的胡大伯一步跨过来,说是毛毛要看热闹,就带着去就是了。扔给二伯一双木屐,自己留着一对高跷。说着就蹲下身,用手示意我趴他背上。我不顾二伯厉声斥责,一个箭步跃上胡大伯后背。就这样,他背着我踩着高跷,咚咚地在村道上捣蒜似的走过去。

原来,那里有家人正办婚事。去时正好遇上新郎用秤杆挑新娘盖头。主婚人唱起柔婉悠长的小调:……盖头挑起,有柴有米;盖头落帐,子孙兴旺;盖头落床,积米满仓……

回转到二伯店堂里,胡大伯说那人唱得太没劲,干巴巴的不成调。胡大伯自告奋勇地说他来唱几个,他采用吴语演唱了《小星星出山一盏灯》《我同乖姐到百年》《五月思妻歌》。旋律清丽婉转柔和,是地道的民歌小调,也是土地的咏叹。后来他一会儿女声一会儿男声,自顾自地对唱起《手扶栏杆叹十声》。最后,他又唱起:“天上星,颗颗黄,镰刀上壁家没粮,粗糠也要把油榨,东家逼我卖婆娘。不卖婆娘肚中饥,卖掉婆娘真孤凄,冷锅冷灶冷被单,身靠床板懒脱衣。娘想儿,夫想妻,不晓得妻子落哪里。”胡大伯唱着这首《东家逼我卖婆娘》,唱着唱着就泣不成声掩面而去。

现下,我又来到了铁冲,徜徉在干净整洁的村道,闲看着清水长流的河溪,走进那粉墙黛瓦的民居,漫步于五彩缤纷的花果长廊,眺望那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品读着民俗风情的手绘墙画。

在抄写着一首,《夸夸我们美丽乡村》歌曲的粉壁前,我伫立瞻仰,情不自禁地吟诵着:“不过年来不过节,唱起歌儿为那桩,我把新农村夸一夸……一路走来一路唱,新东美景唱不完,唱完新东唱铁冲,文明庭院一栋栋,邻里和睦谱新曲,村庄一派新气象,文明之花处处开……”

突然,身后响起细腻柔婉清雅秀丽的民歌小调,回头一看,是一位五十开外的妇女,正激情四溢地演唱着《夸夸我们美丽乡村》。在她悠扬婉转的歌声中,犹如进入一幅“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的画卷里,一个“春雨断桥人不渡,小舟撑出柳阴来”的意境中,令我们这一行人,也可以说所有到过这里的人,在这中国美丽乡村百佳范例——铁冲里,怦然心动而流连忘返。


稿件来源: 繁昌区融媒体中心

编辑: 叶宇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