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

如果要给冬至配上插画，我会画四幅。

第一幅，画冬至的烟火，画一个厨房，木质的门，半开的窗，袅袅的热气从门窗里飘出来，慢慢地洇染开来，温暖着整个村庄。

冬至是入冬以来第一个隆重的节日，也是烟火最浓的一天。一大早，妇女们都在厨房忙碌，村里村外传来剁肉馅的当当声，灶膛里的柴火燃起来了，每一粒火星都散发出好闻的焦柴味，和猪肉的鲜香混在一起，在人的心上飘来飘去，心里暖融融的，烟火从各家的厨房四溢出来，整个村子热气腾腾。

冬天的烟火比春夏秋更得人心，隆冬时节，天色忽晚，烟火弥漫，枯枝败叶也有了一些生气，那丝丝缕缕的暖从各家各户飘出来，和着风迎面吹来，抚慰着每一个在寒冷中穿行的路人。

第二幅，画围炉夜话，画一个炭炉，炉火正旺，外面一层灼热的蓝，中间是温暖的橙红，炉上是一个钢精锅，锅里煮一锅浓汤，细火慢炖的那种，羊肉最好，一家人都在炉旁等着，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等肉熟烂，热气越来越重，香气越来越浓，开锅盛汤，大快朵颐，盛赞羊肉的美味，吃着吃着，额头微汗，全身暖融融的。我曾经羡慕古人围炉夜话的风雅，但他们太严肃，话题总离不开“立德、立功、立言”，现在我只羡慕田家之乐，一碗羊肉汤，不虚良夜。

第三幅，我要画寒梅凝雪。画一株绽出几个骨朵的腊梅枝条，从墙角斜伸出来，正对着雪夜里的一轮圆月。冬至时，腊梅还没有完全开放，枯意肆虐的寒冬，一枝寒梅在冰天雪地里绽出鲜嫩的骨朵，怎能叫人不惊艳。如果下了雪，黄色的腊梅和洁白的初雪相遇，那将是怎样的盛世美颜，雪一定是梅的知音，只有它才能衬出梅不同凡俗的气质，它悄悄绽放的声响里有雪落下的声音，冷冽的香气里有雪对它的绵绵情意，月是梅的绝妙背景，溶溶月色才显出梅的空幽、淡雅。

第四幅，我会画冬至的汤圆，画一个青花大碗，里面躺着几枚硕大雪白的荠菜汤圆。我们这里的冬至有个朴实的名字“大冬”，可能乡人不知怎么形容这一天的特殊，就用了一个“大”字，大冬一定要吃大汤圆，大如苹果，一个就能盛满一小碗，里面包满了菜馅，预示着圆圆满满。

记得小时候，别的节日，母亲常蒙混过去，但冬至这一天，她是一定要包荠菜汤圆的。荠菜有一种特别的鲜味，菜叶微糙，正好中和了糯米粉的绵柔寡淡，吃起来特别开胃，糯米粉一定要是当年新磨的，只有新磨的糯米才有那股特别的清香，那是一种混着阳光雨露的清新滋味，那时平常，现在却不易得，我已好久没吃过家里的新糯米了，只能在这幅插画里细想它的滋味了。

冬至一过，新年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