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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那些树

2015-03-09 08:40:34

  父亲是个木匠,热爱种树,每到春天,一手提苗,一手拎锹,到处找地种树。只是我七八岁时,土地还属于集体,能寻个地方种树种花是奢侈的。我那时还没有种过花,世界在我面前铺展的很小。

  邻居小伙伴从亲戚家弄来金银花根,给了我一半,我悄悄靠着屋后篱笆旁种下。几场春雨下过,金银花露出嫩芽,拼命伸长,就像画师的笔在单调的篱笆上任意挥洒着绿意。我喜欢在吃饭时蹲在花前观赏那任意伸展的藤蔓,是自己亲手种下的呢。也许是花藤长势喜人,篱笆上的几点绿意竟吸引了父亲,他凑过来和我一起看,眼里有艳羡和喜色。我知道父亲正在找地种树,心里有点担心。待我再去看花苗时,只见篱笆上藤蔓枯萎,藤下一棵小小的柏树正随风招摇。不用说,是父亲干的。我跑进屋里想和他论理,他却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小的我竟失去勇气,只能耿耿于怀多日。

  父亲种树可谓“不择手段”。土地刚刚放开,我家屋旁的那片土地成了家中菜地。母亲欣喜万分,早早晚晚挤种上时令蔬菜,父亲的小树苗也忙着凑热闹,东一棵西一棵,尽是泡桐树,根长得特别猛,和母亲的菜抢夺地盘,争夺养分,母亲气不过,在我面前唠叨说,总有那么一天要把树连根拔掉。父亲赶紧劝慰母亲,说泡桐树长得如何快,几年就能成材,到时打成简易橱柜,送到扬州,卖个好价钱。母亲禁不住父亲的渲染,竟满怀喜悦和父亲一起憧憬着。我心下听到,也好生欢喜。

  泡桐树在一家人的憧憬下,日渐葳蕤。初夏时,泡桐花开遍了门前屋后,清晨傍晚泡桐花香弥漫房屋四周,有人说泡桐花有毒,那妖娆浓烈的香气却总是让我陶醉。我喜欢光着脚丫在落满紫色铃铛的小径上来回奔跑。

  憧憬总是美好的,83年夏天来了一场大水淹了母亲家的菜地,房屋四周一片水茫茫,听见父亲说,泡桐树经水浸泡很难再成活。大水退去后,泡桐树一棵棵枯了,倒了,我那扬州的梦也碎了。

  父亲并不气馁,过完春节,初七八又从街上扛着树苗回来,很快门前屋后、池塘边种满了树,待我上高中时,门前的杉树很是挺拔。夏天热时,我喜欢搬上竹床,抱着蔡志忠漫画集,在杉树下磨蹭那绵长的夏日,耳畔不时传来弟弟们和小伙伴们在树下无忧无虑地追逐嬉戏的欢笑声,他们偶尔也能静下来,下几盘军棋或象棋。

  那种日子是慵懒的,也是奢侈的。偶有微风吹过,杉树那细碎绵柔的枝叶,轻轻掉落书中,成了往事。多年后打开那些夏日读过的旧书,看见那还夹在书中的水杉的细枝碎叶,不是胶带,却录下了我那段人生过往。高考后的失意,青春的迷茫,一段青葱岁月,有梦有泪的日子。

  时光流逝,父亲种的树,在岁月的河中换了一茬又一茬,春天的桃子红透了树梢;初秋的枣子压垂了枝条;就是隆冬季节去母亲家,门前那几棵香园树上果实缀满枝头,翘首期盼等我们回去亲手采摘。我喜欢和母亲一边摘果一边聊天,心中溢满喜悦。有时母亲也会埋怨几句,说我们总是忙啊忙啊,找不出时间常回家看看。门前的那些树啊,是我的牵挂,就是那秃光了枝叶的老柿树,顶着熟透的几个小红果,在瑟瑟的寒风中摇曳的姿态,也能温暖着我的视线。门前的那些树啊,怀揣着我多少个心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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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